|
3
这是西安的城墙。
秦月坐在一个垛口上看着墙下的人群。这一定是一个公园，秦月想。从南门上来，秦月一步一晃慢慢悠悠地走了差不多两个小时，累了，就坐下来看风景。
秦月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偶尔有骑着自行车飞驰而来的游客在秦月附近探头探脑地往下看，觉得无趣，又飞驰而去。有一个女孩单骑而来，请秦月帮她拍了几张照，背景是灰白的天空和远处的城门垛口。她一边擦汗一边说，骑了好半天才看见你一个人。秦月就吃惊地想，城墙上已没有人了吗？抬腕看表，快正午了。
阳光在头上火热地照着，秦月虽然知道早上抹的防晒霜已失去了功效，却仍然不愿意换一个阴凉的地方。一阵胡琴的声音咿咿呀呀地传来，一个女声在唱着什么。肯定不是“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之类的婉转曲调，是秦腔吧？秦月想，于抒情中凸现铿锵，于柔软中突兀坚硬。
秦月对戏曲了解不多，以前父亲在的时候常常批评秦月说，你学文的怎么能不了解戏曲呢？别人会嘲笑你孤陋寡闻。我是孤陋寡闻，秦月想，如果父亲听到这么一段，没准会把戏曲故事情节的来龙去脉都细细理出来。陡然间就觉得入耳的琴声暗哑起来，淅淅沥沥地似乎在讲述一个忧伤的传说。“尽管城上城下征战了一部历史。”一句诗这样写，席慕容的诗。秦月曾在某一些日子里大段大段地吟诵着这样的诗句。“尽管城上城下征战了一部历史。”秦月在西安正午的阳光下眯缝着眼，反复地低声地念着这句诗。
“尽管城上城下征战了一部历史。”“尽管……”秦月突然一声轻笑，征战了一部历史又如何呢？沧桑和失落已尽显在诗的余味之中，哪怕真有执铁板铜琶者在高唱千古风流人物，岁月的尘埃依旧把这一切抹煞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城墙下歌舞升平的老人和城墙上匆匆来去的过客。年年岁岁，岁岁年年。秦月发觉自己又快沉落于追思往昔的情绪中去了。辉煌而断裂的历史在斑驳的阳光下显得单调而苍茫。
秦月寻找到一条小径走下城墙，那些古老的曲调依然袅袅地随风传到她的耳边。而身旁已是川流不息的车马喧哗，那小桥流水杨柳依依的角落依然安详地享受着城市中久远的繁华。
离开后，秦月才知道，她刚刚走过的城门叫“长乐门”。
5
坐44路公交车去大雁塔。秦月一路上小心地听自动报站机报的站名。陡然就听见了一句：西安乐游原。乐游原？就是那个“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乐游原？是那个“乐游原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的乐游原？秦月有一些迷惑，她在坐火车来的路上看见了“灞陵”。“年年柳色，灞陵伤别。”她以为乐游原应该在离灞陵不远的地方，却不料，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历史袭击，在公交车的路线上迎面撞击。
李白的千古绝唱中慨叹着“西风残照，汉家陵阙”。秦月可以想象李白挺拔的背影在斜阳的余晖中按剑而立，身后是长亭短亭外微醺的残酒。明知道此乐游原不是彼乐游原，刻意的找寻只会找到失落，秦月依然有了下车找寻的冲动。想要看看在都市如林的建筑中是否还有一个小小的土包可供驱车登临，远望送别。
在秦月的观念中，有一些东西是只能远观而不可近看的。如塔。秦月去看大雁塔也只是想远远地看一眼，顺便走走环塔的林荫路，感受一下玄奘法师经声佛号的余韵。
大雁塔前的广场显得极有气派，每晚8点的音乐喷泉更是绚丽迷人。秦月为塔而来，为喷泉而等待。当她坐在水池边的木条椅上的时候，看见太阳正缓缓的移向对面仿唐建筑的屋脊。这轮红红的带着金色光晕的落日在蓝色空寂的天幕上显得灿烂而孤寂。秦月觉得周围的人声都不存在了，她盯着太阳和它周围金色的云彩。“落日熔金”说的就是这种景象吧？这是千年前盛唐的落日，是高歌着“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的李白的落日，是长安的落日。秦月觉得胸中有一种激情荡漾，她完全忘记了自己为什么在这里等待，等待的目的仿佛就是为了看这大雁塔的落日。那种超乎寻常的美丽融入秦月梦想中的唐朝。这个偶然被秦月抓住的风景最接近她关于长安的想象。在暮云四起的时候，秦月缓步离开大雁塔广场，她抬腕看了看表，说，七点四十五分，我的长安。 | 
发表于 2009-4-11 03:39:07
发表于 2009-4-15 09:24:12
发表于 2009-4-16 10:54: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