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残月 于 2016-8-12 16:08 编辑
少年杀千刀
第一章杀千刀
多年以前,刀哥人称“杀千刀”。
那时他还年少。初出江湖的他,忘记了自己曾是个衣食无忧的少爷,也忘了自己是一名官府捕头。谷府里他是老爷跟前的低眉顺眼的孝子,江湖中他是快意恩仇的少年英雄。乱世出英雄,那是个群雄争霸的年代,没人知道身在官宦人家的他怎么会投身江湖,也没人记得,刀哥的名字叫谷晨雪。很难把杀气腾腾的他,跟这样一个斯文甚至有点娘的名字联系起来,不过他并不在意自己原来叫什么,做什么,甚至有时还会在醉意朦胧,清愁泛滥的时刻,把这个美丽的名字反复回味,就像把玩一件雪白柔软的纱袍,就算不能穿在杀千刀的身上,也要轻轻摩挲一下,感受那种不一样的触觉。当他在某个冬天的早上,天还没亮的时候,背着那把黯黑沉重的刀,从谷府高大的围墙翻了出去,他知道,过去的一切都被他抛在身后,他注定要成为杀千刀,穿黑衣,走险路。
说起刀哥,就不能不说说他身边人。
他身边人,不是女人,是个糙爷们。
六岁时,他一拳把刀哥打倒在泥塘里,那是刀哥做为谷家少爷,第一次打架。从此以后,刀哥的诸多“第一次”,都是和这个混小子一起发生。第一次逃学,第一次闯祸,第一次习武,第一次喝酒,第一次办案,第一次去销金楼,第一次赌钱,第一次杀人……他们是朋友,兄弟(难兄难弟 ,当刀哥成为江湖中的“杀千刀”,这个外表鲁莽,身形高大的混小子,被人称作“小刀”。
都被冠以“刀”的称号,并非偶然,除了他们的兵器都是刀,主要缘由是因为他们都是金刀门的弟子。金刀门乃是金刀峡创立的门派,传到当时,已是第五代。门下四位弟子,大弟子小刀,二弟子是位女子,江湖唤作“壹刀”,三弟子就是杀千刀,四弟子也是位女子,年纪最小的人称“杀猪刀”。江湖中,人人都有名号,虽千奇百怪,但终归是跟此人所习武功,所用兵刃和各人性情有关联的。刀哥之所以叫杀千刀,起源于刀哥第一次办案,那是一起震惊江湖的大案子。
南湖有一个享誉武林的地方,叫天地山庄,依山傍水,占地百亩,主人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侠士陈颂梅。他不仅乐于结交江湖朋友,还有一个嗜好,就是收藏各门各派的兵器。兵器谱上,排名前七位的兵器,皆在他的收藏之内。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不少人觊觎这些武林至宝,但一般宵小忌惮陈颂梅的威名,不敢轻易造次。那一年的六月,正值陈颂梅的寿辰,江湖各路人物齐聚山庄贺寿。刀哥也在宾客之列,陈侠士结交甚广,黑道白道,官府商贾,一时间,天地山庄热闹非凡。晚上贺寿宴陈侠士高兴异常,推杯换盏,酒到浓时,在众人的一再要求下,把收藏的武林名器,拿出来给众人一览。平时这些珍贵的藏品,都深藏不露,在山庄底下的一个藏宝阁内,重重机关,重重守卫,除了他本人,连他的三位夫人,八个子女都不准入内。这是他第一次把这些视如生命的宝贝拿出来示人。万没想到这一晚祸起萧墙。
当晚刀哥和小刀都在宴席上,这种场合刀哥也没什么场面话说,送上寿礼和几句祝福的话后,他便和小刀坐在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喝起酒来。大家酒酣耳热之际,陈颂梅命管家带府里的高手,取来名器,这时全场沸腾,大家争先恐后的挤过去,要一饱眼福。刀哥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小刀仍在闷头喝酒,他们不是不想看,而是不想跟着挤着。对于这几件兵刃,武林中人没有不心动的,只是他们两的心态是一样的:这些神器在这酒气冲天,鱼龙混杂的场合看,好比是一位清水芙蓉的绝世美人儿,掉在粪坑里,再怎么惊艳,也难免周遭臭气冲天。所以趁这空挡,他要出去放放水,喘口气。
外面夜色沉沉,虽然山庄里张灯结彩,但天色昏黑,乌云闭月。一阵夜风吹来,顿觉酒劲散了一半。他一头钻进甬道旁的树林,虽然他现在也算江湖人物,但毕竟官宦子弟,不像那些混混,随处便溺,想到山庄里有女眷,刀哥还是找个无人之处方便一下。他顺着树林里隐隐约约的空隙,走了很远,已经看到山庄的高大围墙,停下来找一个隐蔽的树丛,酣畅淋漓的放起水来。事罢正要离开,忽听得高墙那边传来脚步声,这脚步声轻得很,像是一只捕食的狼,悄悄靠近猎物。他本能地俯下身体,一身黑衣完全隐入周遭的环境中。如果不是那双警觉的双眼闪出的白光,他更像是这夜色的一部分。
来人渐渐走近,夜行衣,短打扮,看身形,听足音,轻功不弱。只见他悄悄闪入一丛海棠树后,须臾,传出几声鹧鸪叫。停了一下,对面也传来几声鹧鸪叫声。一个身影随后出现,虽然林中黑暗,但刀哥还是看出是个女子,她压低声音:“快出来!”一声轻笑,黑衣人闪身出来:“这么急”说着一把揽住女子,女子挣扎着:“放手!也不分什么时候……”刀哥暗自懊恼,早知道遇到这种事儿,刚才不如早点离开,现在出来也不是,藏着也不是,正思忖,只见男子放开女子,悄声道:“人都来了,该料理的都料理好了,侯爷那边情况如何”女子点头:“一切顺利,只等胡家兄弟一闹,就动手。你跟我来……”两人说罢匆匆离去。刀哥听到这里,心下暗惊,只道是撞破了一对鸳鸯,却没想,似乎其中另有蹊跷。按理今晚三教九流齐聚一堂,谁都有点秘密,刀哥虽是个捕头,但在这种场合,绝不会随便寻讯滋事,就算是江洋大盗,也不能在这里抓,毕竟大家都要给陈侠士一个面子,但听刚才两人对话,今晚必有大动作,而且是内外勾结,提到侯爷,刀哥不禁心里咯噔一下,今晚来宾里,有三个侯爷,御前云骑卫一等侯蓝承士,南疆镇国公三等候戚呈衷,世袭一等侯魏书天小侯爷。这都是朝里权高势大的侯爷,难道会跟这些鬼鬼祟祟的江湖人物有勾结他不敢再想下去,也不能再想下去,因为此刻,他灵敏的耳朵和一种直觉的危险已经让他感觉到,周围有很多高手,在悄悄向这边靠拢。
他尽量贴近地面,俯伏的身子犹如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来人大概有三四十人,都一色黑衣蒙面,动作敏捷,身手必定不弱,非一般江湖大盗可比。刀哥暗悔,身上兵刃在进山庄时,都寄放在左厢房,这是陈老爷担心江湖恩怨,所以今晚来宾一律不准带兵器进宴会厅。此刻那些蒙面人手中都拿着寒光闪闪的兵器,显然是有备而来,可庄园戒备森严,院墙高大,守卫也很多,怎的让这些杀手如此轻易就进来呢看来这个内应也不是寻常人等,一定是山庄里掌事的。刀哥屏住呼吸,蹲伏在树丛茂密之处,一动不动,杀手们快速越过树丛,向着宴会厅的方向掠去。刀哥紧跟其后,虽然今晚来的都是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可眼下都没少喝,一则是都跟陈大侠交情匪浅,二则是天地山庄历来是江湖救急,躲避仇家的地方,在这儿是安全的,所以都放开量豪饮。醉酒,没有兵刃,不知屠刀已经悬在头顶——刀哥想到这里,急的恨不能肋生双翅,刚刚跃上甬道,已经听到大厅里一片厮杀声,再一看,后院腾起一片火光,待到他冲进大厅,只见里面一片混乱,桌椅杯盘一片狼藉,地上已经倒着几十具尸体,寿案上硕大的红烛倒在布幔上,火苗子冲天而起。火焰中,陈颂梅直挺挺地被两把长刀钉在墙上,就在两幅寿联的中央,他瞪大眼睛,似乎不相信自己会死。大厅里一片混战,宾客们操着凳子,烛台抵抗着,显然处在弱势,小刀也在混战中浑身是血,也不知是他的血还是刺客的血。刀哥一个箭步跳上寿案,双手一搭将两把刀握在手中,陈颂梅扭曲的脸,死不瞑目的眼睛就在他面前,他叫一声“得罪了”,一个倒翻刀子被拔出去,两股血箭喷射出来,在空中如苍鹰一般,两把刀顺势劈下去,一个蒙面人连忙举剑格挡,而这种由上而下的力是挡不住的,刀在刀哥的全力一劈之下,蒙面人向后倒去,顺势一个翻滚,靠在墙角。倒下的人越来越多,从大厅里杀到大厅外,处处火光冲天,处处哭喊连天,那些蒙面人见人就杀,不分男女老幼,而参加宴会的那些武林中人,却只剩下二十几人还在拼力抵抗,很多宾客都不见了,倒在地上的多是官府商贾等不会武功之人。而蒙面人却越聚越多,小刀跟刀哥两个背靠着背,都已浑身是血,地上躺着不少黑衣人的尸体。后院传来女人和孩子的哭喊声,刀哥奋力砍倒一个蒙面人,把左手的刀塞到小刀手里:“快去马厩,从后门出去回官府搬救兵。”小刀略一迟疑,没多说,两人挥刀杀出一条血路,冲进后院。
后院的惨状让刀哥心里一凉,血泊里横七竖八的倒着数十个女人和孩子,来不及悲痛,两人向马厩方向冲去,马厩也起火了,马嘶叫着,被火光惊得欲挣脱缰绳。刀哥一刀砍断缰绳,将一匹马牵出来,小刀一跃上了马背:“三儿,快走!”刀哥一挥手:“你去报官,我留下。”说完在马屁股上狠狠拍了一掌,自己返身向后宅奔去。后宅的门户都敞开着,地上到处都是血迹,火光中,魏小侯爷倒在地上,旁边倒着他的贴身护卫,刀哥上前一探鼻息,小侯爷鼻息尚在,应该还活着。刀哥简单看了一下,伤在背上,好在伤口不深,未及内脏筋骨,刀哥脱下罩衣将小侯爷捆扎在自己背上,将地上一块红绢勒在额头,以免汗水和血水模糊双眼。
这一晚,刀哥赤裸着上身,一条红巾系头,也不知砍倒了多少蒙面人,他杀红了眼,耳中混响着女人和孩子在杀手们刀下的惨叫。他满身鲜血,挥舞着一把冷艳的刀,天色放亮前,蒙面人越来越少,当小刀率领府衙里的人赶到时,偌大的庄园里,活着的只有他和背上半死不活的小侯爷。他站在血泊里,脚下是无数的尸体,手里紧紧握着一把卷刃的,满是黑紫血液的刀。
未完待續
[rl] 231.com 音核网音核网C音核网C音核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