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曾千笑 于 2021-9-10 20:57 编辑
最近一直在思考，专业填词人和业余歌词爱好者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这个问题，歌词人人都能写，好和坏的标准也是因人而异，似乎讨论这个意义不大。但是，我最近一段时间做了很多尝试，进入自己不熟悉的领域或者风格，写些不像自己的东西，也尝试填了一点词，似乎发现了一些问题。
专业填词人的作品动辄上千首，当然良莠不齐，但是即使他们写的最差的词，你单独读起来觉得我可以比他写的好一万倍，但是，你放到歌里去听，就会发现，词再差唱出来也是妥帖合适的。这是业余歌词爱好者很难达到的一种境界。但不是说完全做不到，需要练习填词到一定的数量，所谓的一万小时定律，业余爱好者不是以此为职业，真的在填词上能花一万小时的人太少。当然不可否认有天才，天生乐感好，又有足够的文字和文学储备，或者说有人词曲全才，但大部分人不是的。所以大部分人的填词作品，拿去跟原词比较，在贴合度上是不及的。我填词极少，但就我有限的经验来看，想提高乐感和贴合度，给粤语歌填国语词是一个比给国语歌再填词更好的练习方法。这其中的原理我说不太清楚，只是一种感觉。我想大家也许有同感，市场上的歌但凡有国粤两版，大部分的歌是粤语词比国语的更好些。可能粤语的音调比国语多，在韵律上更适合歌唱。多尝试几次，我想你会发现这样做的好处。
再说作词，可能很多人会想，虽然专业填词人在乐感上可能比我强，但我文笔，词的深度，或者写金句的能力不见得不如他们。或者他那个小清新风格，中国风风格，或者说理风格，我分分钟也写的出来，而且比他好。但是，大家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写诗的人，写词的人那么多，能写出来的却是凤毛麟角呢？回想我自己为什么要写诗词而不是其他的东西，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懒，这种文体最方便，几行就写完了，然后就可以贴到网上。另一个原因是，我们这一代是听着流行歌长大的，流行歌词其实就是我们的唐诗，宋词，元曲，真要写成别的文体，也觉得别扭。有些东西，写出来一看就是无法唱的，但是说它是诗也不像，就成了两不像。
那么我们真的在文笔，深度，金句的能力上或者说某方面能超过专业填词人吗，退一步说，能达到专业水平吗？这个答案很好得出，别拿你自认为最好的，去和人家最差的比。而是找一首人家在水准之上的作品，你也填一版，不限时间，填到你满意为止，然后再去比较，你就会知道差距在哪里。很久前，台湾出过两盘《爱原色》，是一些当红歌曲的demo，里面有些歌是同曲不同词的，我印象最深的是莫文蔚的《爱》，其实曲作者陈晓娟也写了词，这首歌最开始叫《赶路》，其实词也不差，贴给大家看看：
用右手跳舞 用左手走路 我踩着不成调的音符 哀悼远离的痛苦
在过去伤心 也在回忆开心 我让旧皮箱装新行李 在另个雪地里旅行
幸福是新的包袱 风景是行走的树 勤于赶路 胜过徒留感触
爱情是新的窗户 你是我旧的礼物 恋栈感触 不如赶路 不如赶路
幸福是新的包袱 风景是行走的树 勤于赶路 胜过徒留感触 爱情是新的窗户 你是我旧的礼物 恋栈感触 不如赶路 不如赶路
用右手跳舞 用左手走路 我踩着不成调的音符 哀悼远离的痛苦
这首词并不差，而且有些句子我相信不会作曲的人，是写不出来的。但是这样的歌交过去，你无法想象它成为主打歌，可以说是李焯雄的词救了这首歌，《爱》成了莫文蔚的经典。我记得《爱》拿了当年金曲奖的最佳作词。说这个只是说明专业的有多厉害，他可以打败作曲自己写的词，歌词像是从曲里面生长出来的。陈晓娟不以写词出名，但她的词不差，如《叶子》。
为了更能说明问题，找到差距，不得不拿我自己的尝试来举例，前段时间填了一首词，王菲的《你在终点等我》，姚若龙的这首词，在他的作品里面，我觉得是中偏上的水平，两段主歌无比惊艳，副歌稍逊甚至还有点绕嘴。我就想做个实验，看看能不能填个出来，不比他强，也未必会很差。但事实上，我高估自己，也低估填词这件事的难度了。第一个难度是把它填完，是的，仅仅是用文字把所有的占位符替换掉都很难，有时候你会发现，当你想用的时候，你的词汇库会枯竭，特别是需要押韵的时候。第二个难度是跳出原词的韵，如果不跳出来，你填完就会发现，有时候不是填了一首词，而是抄了一首词，但很多时候，不是你不想跳出来，而是没能力跳出来。第三个难度是写金句，让人有记忆点，又有新意的句子。想了很多，没有任何可能写出接近“思念刮着脊背打着冷颤”这样的句子。最难的是，写完了发现整首词是散开来堆砌的，没有一个完整的含义和表达，不知所云。
不知所云，言之无物，这几个字虽然很重，但这是大部分业余词作者都会犯的毛病，而且通常不自知。原因是什么，一个是歌词篇幅短小，没有足够的空间给你诠释。另一个是你写的东西可能感动到了你自己，但也只有你自己知道，你没能成功的和观众建立情感的连接，没有共鸣，所以写的更像是自说自话，自嗨。一首成功的歌词一定是连接到了听众的，自己感动自己没有任何用处。
那又如何提高呢？大量的阅读，去吸收营养，读小说，读诗词，读散文，读各种经典文学作品，成为你的文学底蕴，我估计这个需要的不止一万个小时，但好在，大部分人从识字看书就在阅读了。要找到那个连接点，找到你自己独特的连接观众的表达方式。
上面说的是要认清差距，这些是容易发现的差距，还有一种差距比较隐蔽，也比较难以用语言表达。可以说比较玄学。我们会发现有些词，很好，用词新颖，整首词用词水平也没有短板，甚至还有金句，也不是没有主题，无非是爱情那些事，但是，这些词当时看的时候觉得很好，等你看过后，你发现自己什么都没记住。更有甚者，你看第二段就忘了第一段了，看副歌就忘了主歌了。问题出在哪里，我想了很久，也没有答案。但就在我做填词练习的时候，似乎隐约看到了什么。好的歌词不只有金句，他句与句之间也是有钩子，差不多每一句都能承上启下，融合贯通，紧紧围绕着同一个主题。即使有些不那么明显，但是但凡你能记住的词，它内在都有勾连的，有一种气韵贯彻始终。有些词句子都很漂亮，但缺的就是这种一脉贯通的气韵。这是要修炼的，但最重要的也许是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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