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水--中篇连载

老马

苦水 文/龙章建 苦水像条白链蛇慢慢从茅草湾肚皮上爬过，两边是村庄，鸡犬相闻。冬天一过，岸边的花草吃了春药般地亢奋生长，红的红绿的绿，蝴蝶纷飞。阳光好时，女人用大木盆把自家汉子的汗衫，大裤衩往里一塞，双手平平端在腰间，走小道，绕田坎，三五成群的到河边，寻住那块古老大青石板，用洗衣棒使劲敲打出生活来。 女人洗衣时，二狗总要坐在旁边看。新媳妇脆生生骂，二狗，你闲得没卵事咧！天天来看我们洗衣。有了娃的女人干脆直接冲他喊，二狗你过来，过来姐让你看。说完，当真扯开衣襟，露出白生生的奶子来。二狗羞得裂开大嘴只是呵呵傻笑。时间一长，女人们都已经渐渐习惯。仿佛二狗是截木桩，是河底圆滚的石头，是自家男人裆中的物什。她们洗完衣服，在苦水河边当着二狗的面撩衣服搽身，扒拉裤子畅快撒尿，大屁股白亮晃晃，全无半点忌讳。偶尔二狗要是不在，还要寻住伙伴问，当答案是否定时，眼里似乎还有失落的样子。 正所谓，三个女人一台戏，她们在河边洗衣服时，都避免不了要东家长西家的短嚼舌头，用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比如村东头老刘家的母鸡下了个鹅蛋，小四他爹昨天晚上又在爬窗子偷看媳妇洗澡，王麻子的肉棍跟驴一样长等等。日子久了，那些是非在嘴巴里进进出出，快淡出个鸟来。 二狗的存在让她们感觉像是在公共厕所的尿坑里捡到了十块钱，那种喜悦拼命拉扯着心中因为平庸生活带来的空虚。每当有人喊一次，她们就笑一回，那声音像夏天的雨点噼里啪啦的撒满苦水河。虽然她们都非常清楚二狗守在河边的原因，但是她们喜欢那样喊，如同跟自家男人上炕睡觉，明知道那事儿会弄出负面效果来，却依然抵制不了那三寸肉棍带来的短暂愉悦。天黑把灯一拉，两人大眼望小眼，妈的反正下雨天打老婆，闲着也是闲着，来，咱俩整吧。整就整！ 当所有人都笑时，只有翠花不笑。因为她知道，二狗那是在看她。 二狗跟翠花打小竹马青梅，两个人的爹算是世交，可以共裤裆换脑袋。 当年，两人还在襁褓里，他爹跟她爹相约在冬夜喝酒驱寒。就着黄豆，半斤烧刀子下肚，眼睛一眯，手指一点，半糊涂半明白里就给他俩定下终身，说好十七他娶，十七她嫁。可惜呀，这原本会是一段好姻缘，偏偏事与愿违。也许，世事总是这样，不能违天意顺人心。有一天，我们伟大的领袖毛主席说这个国家要整整，结果，一下子把二狗他爹整到了牛圈里。游街，批斗，脖子上插块毛笔写的大木牌子，黑五类。后来，二狗爹因为经受不起无产阶级劳动人民的拳头，棍棒，锄头，镰刀，在某个寒风肆虐的冬天，撇下二狗，孤独的死去。 二狗爹死的时候样子很丑，身子弓着像个烤熟的龙虾，倒在牛圈边的肮脏粪堆上，衣服上盖满了白雪，只是，那倔强的眼睛依旧睁得圆圆。没有人走近去看过一眼，没有人在乎他身上还有七八个日本鬼子留下刀疤与弹孔。多年以后，当了领导的战友给二狗爹平反，他忍不住老泪纵横，捧着红头文件大声喊，兄弟啊我对不住你，八年抗战你没死，抗美援朝你也挺过来了，怎么偏偏倒在这帮杂种手里。 音核网音核网ㄑ音核网ㄑ音核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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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娘就死得早，爹这一去，二狗就真成了无家可归的狗，经常挨饿，有时候还挨打。那些一起撒尿和泥长大的玩伴都变成了陌路人，偶尔在路上遇见，胆小的就扔石头，胆大的就冲上前去，把二狗一脚踹倒，他们恶狠狠的问，说，你到底是不是小黑崽，二狗闭眼不说话。二狗在精神上的蔑视让他们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一个黑五类的儿子也敢如此张狂？来把他的手脚摁住，老子让他尝尝自酿的啤酒。说完，几个人就真的解开裤子，把热尿往二狗脸上浇去。 有几回，被在路边打猪草的翠花看见。气得她从背篓里拿出镰刀，闭着眼睛就往他们冲去，那几个二流子看这情形，吓得一溜烟跑了。翠花把二狗从地上拉起来，暗抹眼泪，又好气又心疼，她骂二狗，你怎么这样子窝囊，他们打你你不会打他啊？二狗傻笑着不说话。翠花把二狗领到河边，脱下他身上的衣服来洗，晒在青石板上。翠花看见二狗捂着肚子，就问他，你早上是不是还没吃饭，二狗点点头。翠花说，你等我啊，我去家里拿点吃的给你。 推开门，母亲不在。翠花从橱柜的青花大碗里拿了三个馍，包在手帕里。正想出去，母亲就回来了，撞个正着。翠花有些惊慌，母亲问，你在干啥。翠花支支吾吾的说，没，没干啥。没干啥，你躲我？让我看你背后藏的什么？母亲大步走过来，使劲一扯翠花的肩膀，她手里的馍就掉在了地上，从手帕里滚出来。翠花妈一看大怒，指着翠花鼻子骂，好你这个败家子，刚吃的早饭，你是给那个黑崽子送去的吧？他又不是你男人。你看，看我们家都穷成啥了！还有你爹，恨不得从鸡屁眼里抠出粮食来。你倒好，三天两头往外折腾，他爹是公家人，死了也是，政府会管的，用不着你操心。说完，她又顺手给了翠花几个大嘴巴。 翠花不敢回应，捂着脸哭泣跑了出去。有个雪白的馍滚到门口，边缘染满尘世肮脏的灰尘，阳光照进来，风一吹，一摇一晃，很是刺眼。 坐在苦水河边，二狗伸手抚摩着翠花脸上那些青黑的手指印，心里的疼痛一阵一阵。他问翠花，疼吗？不疼。说完，翠花乌黑的眼睛里就落下大颗大颗的泪珠来。 翠花哭，二狗也哭。他们就那样沉默的并排坐了很久。 那边，天空里涌起大块大块血红的晚霞，夕阳余晖从大山旁边泼下来，把他们两个人的影子一起冲进水中，河水摇晃，影子就轻悠破碎开去。远处，忙活一整天的人们开始回家，炊烟从屋顶钻出，到半空又拼命纠结在一起，慢慢终于飘散。是谁家媳妇在喊，他爹，吃饭喽！声音幽幽长长，如同老祖宗留下的山歌调子，整个茅草村笼罩在一片祥和安静中，仿佛世外桃源一般。 二狗说，我们走吧。翠花问，去哪儿？去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我可以去外面找活干，你就在家里等，有钱了我们天天吃馍。再有钱呢？再有钱，我就抬花轿娶你，让你给我暖炕生娃，我们生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男的叫小狗，女的叫小翠。二狗边说话边望着远方，尽管想象的美好被夜幕重重包围，他的脸上依然很陶醉。就像吃了顿饱饭，啃了翠花脸蛋一口，就像儿时娘在大年除夕给他换上崭新的棉袄。翠花安静的看着二狗，她忍不住被二狗脸上幸福的表情感染着。翠花慢慢闭上眼，仿佛所有的美好就呈现在面前。到最后二狗究竟说了些什么，翠花再也听不见，她只是轻轻的点头，脸儿羞得红红。 不知道是黄昏染了脸，还是脸印了黄昏。 [rl] [img] 音核网 音核网音核网v音核网v音核网

libai

坐等连载。 [rl] 213.com 音核网音核网癶音核网癶音核网

冀中浪子

老马也写小说了
好
期待...

竹子

情节虽然有些老套但是还是很吸引人的
一口气看完了期待更新

单行道

蓦然回首，活着就是一场修行。 音核网音核网ト音核网ト音核网

云知道

俺点着灯看 期待中...... [rl] 109.com 音核网音核网ヮ音核网ヮ音核网

照夜

马儿呢？
到草原溜达去了估计。。。。

残月

小说还没有写完，不妄加评论。但喜欢小马儿这种淋淋尽致的手法。让生活的真实还原。 [rl] 691.com 音核网音核网︸音核网︸音核网

云知道

递上杯热茶,敲字辛苦呢. 音核网 音核网音核网╲音核网╲音核网